公开资料显示,李克强和夫人程虹相知相交,已走过40余年,两人育有一个女儿。
1982年,两人分别从北京大学和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毕业。李克强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留在北大任团委书记。程虹在进修时,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李克强。
1994年8月1日,程虹在《光明日报》发表文章《难忘那片热土》,满怀感情地写道:“我曾游过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但都不能使我产生在汝河边所涌出的这份情思,这份激动。这汝河滩上曾有我的汗水和泪水,有我的奋斗与追求,也有我的困惑和迷茫。”
志同道合的两人
1983年,28岁的李克强给自己立下三句话:“从无字句处读书,同有肝胆人共事,向潜在目标挺进。”据媒体报道,李克强在北大工作期间,还坚持上日语课和用英语讲授的法学课。他认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不仅要有献身于社会和民族的精神,更要思想容量大。”
而此时的程虹也认为,读书人应该兼济天下。在一次学术讲座中,程虹引用了《论语》中的“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来阐述自己对学术和生活的态度。她说,“为己”就是提高自身的素养,坚守学者的操守,在追求真知的道路上慢慢潜行;“为人”则是在前者的基础之上,对家庭负责,对社会负责,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在生活上,两人都保有一种朴素的本色。两人的朋友回忆,程、李都是对生活要求简单的人,早年他们在团中央机关宿舍里安家时,家中几乎没什么家具。
自1998年李克强离京到河南任职,到2007年李克强当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回京履新,李克强和程虹夫妻分居近10年。在这10年中,程虹一边抚育女儿,孝敬老人,一边两地奔波看望丈夫,在经营家庭的同时潜心学术研究,被网友评价为“既是贤妻,也是良母”。
2013年,李克强出任总理后,律己甚严。作为李克强的夫人,程虹也刻意保持低调,远离社交应酬,尽量避免被扯进各种说情和请托当中。
无论在言行举止还是在人生追求上,这对夫妻都将理解与信任融入深深的默契之中。“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2015年5月5日,李克强在非盟会议中心发表演讲时,提到了美籍阿拉伯作家纪伯伦的这句诗。当时,他的妻子程虹正坐在台下。
请缨下乡,争当拼命三郎
“当一条河伴随着你成长时,或许它的水声会陪伴你一生。”2009年4月,程虹在《文景》杂志“重读自然”专栏中介绍美国作家安·兹温格的作品《奔腾的河流》时,引用了兹温格的这句话。
对程虹而言,那条伴随她成长的河流,名叫汝河。41年前,17岁的程虹初次走入荒野,河南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是她步入社会的开始。
1957年,程虹出生在河南省郑州市一个干部家庭。她的父亲程金瑞曾任郑州铝厂(原为503厂)的厂长,后来担任过共青团河南省委副书记、国务院扶贫开发办公室顾问等职,母亲刘益清则是新华社河南分社的记者。
在这个家庭长大的程虹“又红又专”。当时,“程红”才是这位姑娘在郑州七中花名册上的名字,她后来的名字“虹”则是丰富多彩的七色——这是后话了。青春时期,她的生活基调就是红色。
1968年12月22日,毛泽东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随后全国掀起“上山下乡”热潮,近2000万名知青被卷入了这场历史洪流。
程虹也是其中之一。1974年,程虹刚刚17岁,担任班上的团支书。根据当时的政策,多子女家庭可以留一个孩子不下乡。但程虹仍然申请下乡。“一些好心人的劝告就向我飞来。他们说:你不要一时心热,下去后一吃苦头就后悔了。你在家里最小,父母不在一块儿工作,母亲又有病,一家四口分了四下子,以后怎么办?”程虹后来回忆,不少人觉得她傻,认为她完全可以不下乡,作为干部子女,将来不管怎样也能找个好工作。但她认识到,“下与不下,虽一字之差,但对我来说却是前进与倒退的斗争”。
怀着这份热情,程虹提前从高中毕业,在锣鼓声中来到了河南平顶山郏县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落户吴堂大队,又称板厂村。
在卡车上颠簸100多公里后,身戴红花的程虹与她生命中的这条河流相遇。1994年8月1日,程虹在《光明日报》发表文章《难忘那片热土》,满怀感情地写道:“我曾游过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但都不能使我产生在汝河边所涌出的这份情思,这份激动。这汝河滩上曾有我的汗水和泪水,有我的奋斗与追求,也有我的困惑和迷茫。”
汝河旁的“铁姑娘”
如今,汝河静静地流淌着,但在40年前,汝河几乎每年都会发洪水,大水一来,下游的一些村庄就成了一片汪洋;洪水过后,大片田地里堆满了累累的鹅卵石。为了改变糟糕的自然状况,公社把知青们组织起来,完全靠人力大战汝河。横跨汝河的那道坝就是知青们连夜拉石头,一块块堆砌起来的。
当年的知青王付昌,如今已是满脸沧桑。每每谈起那些城里来的同伴,他总是十分感慨:“当时知青们上山拉石头,还要在石头里掺沙子,一车足有千把斤。白天干一天已经够累了,晚上再干可不是玩儿的,但大家照样接着干。因为路不好,车子拉不好就会翻,知青们经常连车带人掉到沟里。虽然很难很苦,但大家没什么抱怨。”
女知青住的几个房间离汝河非常近。每当暴雨引发山洪,都是女知青率先冲出去,在大雨中加固和抢修大坝,每个人都淋得浑身湿透,筋疲力尽。这些经历,程虹在《难忘那片热土》中有过生动描述:“曾记得那些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奋战在大坝上,用肩膀扛着装着砂石的稻草包加固大坝,泥泞中,有人摔倒了,爬了起来,又有人摔倒了,又爬了起来。”为了保生产,知青们还要抱着被子往育烟苗田里跑,用被子把烟苗盖起来,以免暴雨淋坏烟苗。没有被子盖,他们就找个窝棚说着笑话,一直到天亮。
那时,人们都喜欢用“改天换地”这个词来激励自己。程虹也不例外。只要与程虹一块干过活的人,都知道她个性顽强,干活不惜力,是个典型的“拼命三郎”。知青王光显介绍:“当时,人称程虹‘铁姑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女汉子'。往地里送大粪,十几岁的小姑娘拉车,都跟男同志一样。”
另一位知青吴焕霞则记得,在村里,程虹任青年组组长,全组一共15人,本来生产队安排男劳力拉石子修路,女青年种萝卜,但程虹认为拉石子是个锻炼的好机会,就和几个女青年拉起了石子,白天跑了几十公里,晚上回来又拉砖干到半夜,第二天起来浑身没劲,拉车上坡时老往下滑。但她鼓励自己“共青团员就是要天天走上坡路,不能滑下来”,最后咬咬牙“终于上去了”。
下乡8个月后,程虹被选为知青积极分子,作为代表在县里一次大会上发言。在这份名为《听毛主席的话,在广阔天地里锻炼成长》的发言材料里,程虹也提到自己“腰酸腿疼地歪在床上时,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闪出了一个念头:‘家'”。但无论怎样想家,这位意志坚强的姑娘依然坚持“继续革命的路”。她带领18名姑娘,参加了麦田套种玉米夺高产实验。有知青回忆,程虹完成的生产任务总是被计10分,这是最高分,一般只有男知青才能达到。
“今日痛饮庆功酒”
除了能干,程虹的人缘也好。她为人平和,其他知青之间出现了矛盾,都是她出面协调。当年的知青霍爱敏曾告诉媒体,她记忆中的程虹,在田间地头充满“英雄气概”,在生活中则善解人意、充满朝气。第一次见到程虹,霍爱敏就感到,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只比自己早下乡一年时间,就那么成熟稳健,谈吐不俗,对人格外亲切,在她面前,让人感觉没有任何拘束。
女知青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大家在进行完一番超负荷的劳动后,变得无精打采、士气低沉;有时候进行学习交流则七嘴八舌,场面比较混乱。程虹很会调节这些气氛,她的办法就是讲故事。她的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每当她绘声绘色地讲上一小段,大家立刻被她吸引过来了。一个故事讲完,大家的状态也调整过来了,又充满了干劲,继续劳动或学习。
程虹是大家公认的优秀知青,开公社大会时,她经常上台发言,汇报板厂村知青的工作情况。大家也都喜欢她,往往在每次正式发言之前,让她表演个节目,程虹最拿手的就是唱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选段“今日痛饮庆功酒”:“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虽然只有4句,但每次程虹唱罢,都引来满堂喝彩。
离别与重逢
1977年高考恢复后,掀起了知青返乡的大潮。当年全国约有570万人走进了考场,这其中就包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的知青们。第二年初春,全国有近30万人被录取,程虹名列其中。1978年2月16日,她接到了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同样在这一年,李克强以安徽滁州地区第二名的成绩被北大录取。当年,李克强23岁,程虹21岁。
程虹要离开了,面对长期朝夕相处的知青伙伴,她的内心充满不舍。当年的知青许冰还清晰地记得,临走时,程虹送给她一条新枕巾,她则给程虹买了一个茶缸和一条洗脸毛巾。东西虽然微薄,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代表着千言万语。
2月20日,程虹离开板厂村这天,生产队为她召开了欢送会。从不掉眼泪的程虹哭了。“她说,高兴的是自己通过努力,在答卷上看到了满意的成绩;难过的是将要离开待自己亲如儿女的老乡和朝夕相处的知青战友。”吴焕霞回忆道。
15年后的1993年,早已改公社为乡的广阔天地乡为庆祝“知青上山下乡25周年”,专门举办了一次规模较大的知青聚会,程虹也重新回到了战斗过的地方。留在当地的许冰到车站迎接老朋友,突然看到程虹,她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然后拉着程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程虹踏上故地,也激动得掉下眼泪:“许冰,哎呀,你看你们哭个啥?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嘛。”
许冰先把程虹和其他知青拉到自己家里,然后又带着她们去了汝河边,让大家看看难忘的汝河大坝。汝河水患早已不再,程虹和上百名知青筑起的大坝上绿草丛生。当年他们平沟造田,而今汝河两岸沃野千里。他们的汗水和青春抛洒在这里,改变了这片土地。
从汝河回来后,程虹写下了那篇《难忘那片热土》:“夜幕已经降临,眼望周围朦朦胧胧的原野,那一块块熟悉的玉米地,那条一直通到板厂的沟,脚下这条曾走过多少回、至今还坑坑洼洼的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留恋。在那里我们曾洒下血汗和泪水,在那里有我们永志难忘的乡亲。我们虽经磨难却依然恪守纯真,我们从本该遭受谴责的岁月中捕捉到了美好的记忆。”
或许,平顶山郏县广阔天地乡的这段知青经历,汝河以及汝河大坝的一草一木,给了程虹最早的心灵启迪。这是她唯一一次较长的农村生活经历,奠定了她钟情乡野、崇尚自然的人生志趣。
2001年起,程虹翻译了4本自然文学经典著作,分别为《低吟的荒野》《心灵的慰藉》《醒来的森林》和《遥远的房屋》。
2001年起,程虹翻译了4本自然文学经典著作,分别为《低吟的荒野》《心灵的慰藉》《醒来的森林》和《遥远的房屋》。
醉心自然文学,从“红”到“虹”
从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校本部的小西门往里走大约100米,左拐直行500米,是行知楼。在这栋楼的3层,是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的办公区,程虹在这里工作多年。
1978年,考上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程虹将自己的名字由“红”改为“虹”,她也迎来自己作为学者的丰富人生。与李克强结婚后不久,程虹到北京经济学院(首都经贸大学前身)外语系任教,后又到中国社科院攻读博士学位,师从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赵一凡。她主要研究美国文坛新流派自然文学,2000年获文学博士学位,次年晋升教授,当时只有44岁。
此后,这位经历过上山下乡,人生由汝河走向书斋的“铁姑娘”气质愈发沉静。正如2010年她在《寻归荒野》增订版的序言中所说,“去寻求自然的造化,让心灵归属于一种像群山、大地、沙漠那般沉静而拥有定力的状态”。
作为总理夫人,程虹在学校并未表现出太多不同。
首都经贸大学的师生曾透露,程虹此前一直为学生上课,在李克强出任副总理后才改为主要做研究工作。“她就是喜欢做老师。”一位和程虹共事10多年的同事曾透露,“即便李克强在地方担任要职时,程虹也坚持在学校授课。她喜欢做学问,对学生、对同事也都很亲切。”
1997年,40岁的程虹获评学校优秀任课老师,还拿到市级荣誉称号。据外语系的宣传栏显示,由程虹拿下的“北京市高校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截至2014年5月仍是该系教师获得的唯一市级教学成果奖。
2011年,首都经贸大学的外语系获批外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硕士点,一年后,程虹开始带硕士生。待人亲切的程虹很受学生的欢迎,在全校学生投票评选“我心目中的十佳老师”时,她两次当选。
生活中,低调、平实是程虹留给人们的印象。据媒体报道,多次为程虹译著担任责任编辑的李学军回忆,认识程老师十几年,从来只见她素面朝天。李学军说,有一次发现程虹烫了头发,刚想夸好看,她就连忙解释道,因为要参加一个国际会议,只好打扮一下。此后没多久,她的头发又恢复原样,仍然是简单的直发扎在脑后,“一派学者的简朴”。
“我们都知道程虹老师是总理夫人,但我们感觉很平常。”该校外语系一名研究生曾这样告诉媒体。在李克强出任总理之后,“系里有个总理夫人”的确让外语系的师生们兴奋了一阵子,但随后大家仍旧正常地上课下课,程虹也一如往常地做学问,没什么架子。
随着“总理夫人”的身份逐渐被外界得知,约访程虹的电话、邮件源源不断地涌向外语系。考虑到程虹本人的态度,相关负责人均予以婉拒。在首都经贸大学外语系官网上,也很难看到程虹的单人清晰照片。
如今,程虹是首都经贸大学的学术委员会委员,这只是个学术职务。据同事回忆,此前上级曾有意提拔程虹担任领导职务,但她不同意,她宁愿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钟爱的自然文学研究之中。
自然文学的领路人
1974年,在郏县知青积极分子代表会上的发言中,程虹说自己想象中的农村,有惊心动魄的阶级斗争,可是一到公社,眼前呈现的却是“银光闪闪的汝河,宽阔的河滩,碧绿的原野,粉红色的桃园”。
21年后,程虹在美国看到了另一种风景——海洋、高山、荒野。那是1995年,她作为访问学者来到布朗大学--一所濒临大西洋,位于山坡之上的美国常春藤大学。在那里,她第一次接触到美国的自然文学课题。这种关注自然与生态的文学形式,当时在国内鲜为人知。程虹沉浸在发现新课题的兴奋中,听了大量英美文学、文化艺术及美国自然文学的课程。
程虹还参观了新罕布什尔州的白山等自然景观。归国前的一个雪天,她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美国哈德逊河画派的展厅中流连忘返。哈德逊河画派由1801年出生的托马斯·科尔创立,其表现主题就是自然及其与人的关系,因此该画派的作品也成为自然文学的一种艺术图解。
1996年回国后,程虹在杂志上主持专栏,翻译出版自然文学的名著,把这一学派介绍到中国来。她在博士论文《自然与心灵的交融》的基础上,完成了一部学术著作《寻归荒野》,这也成为国内较早对美国自然文学的源起、发展与现状进行系统论述的著作。
在书中,程虹写道:“在人的一生中,他应当跟尚在记忆之中的大地有一次倾心的交流。他应当把自己交付于一处熟悉的风景……他应当想象自己亲手去触摸四季的变化,倾听在那里响起的天籁。”
从2002年起,程虹耗时10年左右,翻译了4本美国自然文学经典著作,分别为《醒来的森林》《遥远的房屋》《心灵的慰藉》与《低吟的荒野》。
“翻译是个寂寞的工作,大学教授很难以一人之力翻译一套丛书,没想到,程虹坚持下来了。”李学军说。程虹在翻译《醒来的森林》时,为考证每种鸟的名字,不辞辛苦地翻阅美国的鸟类百科全书,再对照专业英汉词典,一一推敲译名。
在一次讲座中,程虹介绍了“生态与美国文学文库”。她如数家珍,哪些书有几个版本,每个版本之间有什么区别,某个段落和某个书名典故是什么,都信手拈来。往往一个封面、一个标题、一幅图片,她都能引出一个故事。这让在座的年轻老师惊叹不已。
有老师请教程虹如何做到对文献把握自如。程虹的答案是,用传统的“笨”办法——数不清的读书卡片。她认为,做学问需要静心和定力,需要坚守和沉淀。这些东西无关短期的功利和时髦。而正是这份定力,让她最终获得学术上的成功。
程虹曾与同事分享过美国女作家安妮·林登伯格《大海的礼物》一书中的一段话:“大海不会馈赠那些急功近利的人。为功利而来不仅透露了来者的焦躁与贪婪,还有他信仰的缺失。耐心,耐心,耐心,这是大海教给我们的。人应如海滩一样,倒空自己,虚怀无欲,等待大海的礼物。”
一条探索生活真谛、寻求精神升华的道路
程虹曾两度寻访美国作家、自然文学先驱梭罗隐居过的瓦尔登湖。这对所有梭罗的读者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精神体验之旅。梭罗是一位自然主义者,他提倡回归本心,亲近自然。1845年,梭罗在美国马萨诸塞州距离康科德城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隐居两年,自耕自食,体验简朴和接近自然的生活,并以此为题材写成长篇散文《瓦尔登湖》,深受读者的喜爱。
2000年盛夏,程虹初次来到瓦尔登湖。但她发现,梭罗书中宁静神圣的场所变得人满为患,于是扫兴而去。4年后,她再次来到这里,情形大不相同,深秋的静谧扫去了夏日的浮躁。从湖畔一位晒太阳的老人那里,她打听到梭罗小木屋遗址的确切位置。她沿着湖边小道一路走过去,感受到书中所描绘的宁静简约之美。程虹认为,梭罗不去追求人们习以为常的欢乐与享受,一生都在寻求那种常人望而却步的美。
除了自然文学的精神给养,自己的小家也给了她温暖的力量。在《寻归荒野》的后记中,程虹除了感谢导师赵一凡和编辑李学军,还感谢了自己的家庭:“这个小家所给予我的温暖和欢乐使我更加珍视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地球大家园,从而使我充满激情地投入这本书的写作之中。”
在夫妻两地分居的10年间,程虹奔走两地,经常在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旅途中进行翻译工作。她沉浸在文学世界里,不觉奔波之苦,“渐渐地,我竟习惯了在嘈杂的环境中静下心来”。
有一段时间,程虹的心也难以平静。当时,她正在翻译特丽·威廉斯的《心灵的慰藉》。该书讲述了作者陪同癌症晚期的母亲在美国西部犹他州的大盐湖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的经历。而当时程虹的境况与作者的经历相似——家住闹市区,不仅要教书持家,还要照顾身患癌症的婆婆,并陪伴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这个过程持续了5年多。
“凡是经历过亲人重病离去之痛的人,都会对生和死发出感慨。有几年,程虹也经历着这样的阶段,她说,这时候,沉浸在翻译和文学的世界里,是一种最好的心灵安慰。”李学军说。
程虹称,通过翻译自己喜爱的作品,她体会到了这样的生活态度:真正懂得人生的人,是为了欣赏而赶路。这正是她推崇的梭罗的人生选择:“走一条在研习自然、体验自然之中探索生活真谛、寻求精神升华的道路。”
难忘那片热土
文/程虹
汝河是我们插队时的落脚地——板厂村边的一条河。一想到它,我们就会联想起下乡的经历和那段青春年华。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重又站到它的旁边的时候,我们这些已经做了母亲的人,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我们欢笑着,迫不急待地把手足浸在河水中,汝河变得漂亮了,原先光秃秃的石头滩,现在长满了青草野花,河对岸绿树丛丛,在河中留下美丽的倒影。
水在流,风在吹,牛羊在动,没有人的喧哗,一幅恬静的自然风景画,生动迷人。我曾游过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但都不能使我产生在汝河边所涌出的这份情思,这份激动。这汝河滩上曾有我的汗水和泪水,有我的奋斗与追求,也有我的困惑和迷茫。
沿河岸向西行,便到了汝河大坝。手摸铁丝笼装着石头垒起的坝端,往事又浮上心头。当年汝河不安分的时候,发起洪水来简直像头猛兽。这道坝是由乡亲们和知青手推肩扛建起来的。
曾记得那些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奋战在大坝上,用肩膀扛着装着沙石的稻草包加固大坝,泥泞中,有人摔倒了,爬了起来,又有人摔倒了,又爬了起来。那种劳动的热情或许会让今天十七八的少男少女们感到可笑。但是那毕竟也是一份真诚,谁又能说真诚的东西不是珍贵的呢?
告别了大坝,往东行就是板厂,当年的村舍几乎找不到了,几个闲着的老人竟然认出了我们,十分惊喜。他们引着我们来到了知青当年的住房,房子已经老了许多,原来整整齐齐的一排住房已被分隔成了几段,每段前面还都搭了个小厨房,把我们记忆中的住所搞得面目全非。
记得当年我们住进这排房子的第一天,就下河去洗衣服了。回来时,天色已晚,在家的人已把灯打开了。柔和的灯光从窗口溢出,远远望去,心中竟产生一种莫名的激动:这就是我们的新家,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在我的心目中,不仅永远珍藏着这个温馨的小村庄,珍藏着那一段难忘的生活,也永远珍藏着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善良的人们。记得负责我们知青的队长,大名叫王照合,但是很少有人用他的大名,大家都叫他王石头,或石头队长。石头队长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基层领导,在知青中有很高的威信。他粗识几个字,喜欢看报,挺关心国家乃至世界上的大事。在农闲时,他保证每周日为知青的学习日。
有时他来跟我们一起聊聊农村的现实,有时则带我们到大坝下的柳树林去学习讨论。记得刚到板厂时,他还特意带我们去汝河坐了一次摆渡船,着实让我们这些年轻人“浪漫”了一回。当然,如果我们在干活中出了差错或没完成定额,队长也绝不心慈手软。碰上这么一个开明的队长,知青们都感到十分幸运。几乎每个知青都认为石头队长是一个值得尊敬和感激的人。
这次见到他,我们仍然习惯地称他“石头队长”。石头队长还是原来黑黑瘦瘦的模样,只是增添了几分苍老。见到我们,他十分惊喜,又看到我们远道给他带来的烟酒,竟木讷地不知说什么好。从他的表情里,我们感到了他的激动。
我们来到了他那简陋的农舍,里面有个小黑白电视,它既当电视,又用于照明,屋里破破烂烂,连凳子都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我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留我们吃饭,从乡供销社买来了肉,又到地里掰了玉米棒子,刨了红薯,还烙了白面饼,我们却食而无味。从老队长家里出来,下午那股浪漫劲儿荡然无存。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我们被农村的贫穷现状所触动,心情沉甸甸的。
夜幕已经降临,眼望周围朦朦胧胧的原野,那一块块熟悉的玉米地,那条一直通到板厂的沟,脚下这条曾走过多少回、至今还坑坑洼洼的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留恋。在那里我们曾洒下血汗和泪水,在那里有我们永志难忘的乡亲。我们虽经磨难却依然恪守纯真,我们从本该遭受遣责的岁月中捕捉到了美好的记忆。(摘自1994年8月1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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